話說吳豪與祝敬沆瀣一氣,楊英和孫韜自然察覺有異。 是以孫韜趁楊英與祝敬交接點查後,至楊英府上拜會並進言道:「屬下近日發現吳豪已與將軍疏遠,反與祝敬日益親密,實是惱人。」 楊英道:「我將卸總兵職,祝敬是新任總兵,吳豪此情此舉也是人之常情。只是我深知祝敬來者不善,那也只能多加提防。」 孫韜又道:「屬下願以死護衛將軍周全。」 楊英苦笑回應:「感謝盛情。老朽與先生相交十餘載,今日之言已足!再兩日便可與祝敬完成交接,卸職後就是一尋常老人。先生或可繼續留任,勿因老朽而廢前程。」 孫韜呵呵一笑:「世道無道,我等奈何?屬下不如棄官而去,追隨將軍。或隱居山林,或貨賈於商。還望將軍收留。」
楊英聞得孫韜肺腑之言,執孫韜之手泣道:「先生情義,楊英感激。若卸職後,不如與我投東北府。我婿雖舉兵叛逆,然其本心初衷實為斬除奸佞、掃清朝野惡臣。」 孫韜亦點頭說道:「令倩所為,在下當然了解,只是眼下時不我予。雖王駕未對將軍動了殺機,但必多加忌憚,甚至已派人監視;恐怕我等難以如願前往東北府。」
正當楊英與孫韜議論之時,忽見屋簷有一黑衣蒙面刺客翻身而下。孫韜不敢大意,抽出佩刀正欲捉拿。 只見刺客及時摘下面罩。楊英、孫韜見那三丈外的刺客自行拆穿面目,面容狐疑的看了一下對方。 但孫韜仍不敢鬆懈,向那刺客問道:「敢問閣下是否專為我等頭顱而來?若是如此,又揭示真面目,實在是欺人太甚!」 那來人笑而不答,卻又似無敵意。楊英見狀,便喝阻孫韜:「先生且收刀。」並向來者拱手道:「老朽楊英。見壯士膽色,絕非等閒。不知貴駕到此,究竟所為何事?」 黑衣人總算開口:「在下先王駕前『鬼影』裴甲虎。奉洪旭總兵之命,前來保將軍無恙。」
楊英喜出望外,急忙作揖:「原來是裴統領。先王在時,老朽也僅有耳聞『鬼影』執行斬殺敵軍將領之秘密任務。 但自先王薨逝,『鬼影』幾乎銷聲匿跡。不曾想『鬼影』尚在。若有裴統領襄助,我等安全了。」 裴甲虎道:「在下受洪旭總兵之命,暗中帶領三十名『鬼影』死士,已在附近暗中保護大人。不想洪老將軍卻中計遭誅。 少將軍已在東北府舉義兵,誓要清君側、匡扶社稷。方才聞楊將軍正欲往投,這才現身。」 孫韜聽言,道:「若如此,裴將軍有何對策?祝敬諒必已受領馮賊密令要對楊將軍不利。」 裴甲虎回應說:「馮賊乃當今郡王岳丈。不思輔佐卻暗通韃靼,意圖毀先王基業而降。 他圖的是個人的富貴,不曾想過力挽狂瀾。我當保楊將軍自東路穿越縱谷到東北府以助少將軍匡復大明。目下事態緊急,將軍可明日與祝敬交接完畢後…..如此,如此。」
話說裴甲虎巧授密計。 次日,楊英與祝敬交接完成,向祝敬說道:「今日點交完成,待明日僅剩大小船艦數十艘,祝大人只需清點數量無誤,你我的職務交接便全數完成。 不如今晚由老朽在寒舍設宴,還請祝大人賞臉至寒舍暢飲。好讓老夫祝賀大人新任之喜。」祝敬聞言,想是楊英有財寶賄賂,便一口答應赴宴。
夜間,楊府屠豬宰羊,又請了一班戲伶演唱,好不熱鬧。祝敬領吳豪赴宴,楊英不曾問及吳豪近況,招待甚殷。 席間,孫韜盡其花言巧語奉承祝敬,又有美人隨侍在祝敬身旁陪酒。祝敬幾杯黃湯下肚,略顯疲態,不勝酒力,略矇略醉。 吳豪察覺有異,便起身辭酒,向楊英問道:「卑職追隨將軍二十載,未曾見將軍如此排場。今又灌醉祝總兵,究竟所謂何事?」
孫韜見吳豪起疑,立即反駁:「吳大人此言差矣!就你可以阿諛奉承,卻不許他人拍馬屁乎?」 吳豪又說:「孫參軍,若是您考慮日後仕途,圖個官運亨通,那還說得過去。但是楊將軍就要卸職,斷無宴請的必要。 再說了,楊將軍向來不是主張節儉、不鋪張嗎?今天不是太詭異?說!你們是不是想殺祝大人?」 楊英聽罷,急忙解釋道:「吳豪!老夫在任期間可曾虧待過你?你今天要奉承新主官,我也不攔你。 只是此言未免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?若你見疑,老夫現就命人將祝大人送回驛舍。」
隨後,家丁已將祝敬攙扶上車,吳豪也並未攔阻。只是不斷的質問是否有相害之意。 那裴甲虎潛伏在屋頂上,見吳豪百般糾纏,已影響到原訂計畫。還好事前已有假設過類似狀況,所以,裴甲虎再也按捺不住。
裴甲虎翻身下來,朝吳豪一連發出兩支獨有的三角鏢。 吳豪及時抽刀抵擋一鏢,側身閃躲過一鏢。裴甲虎卻不戀戰,自屋外跑去,躍過圍牆。 吳豪回頭惡狠狠瞪了楊英一眼,說:「原以為你有多清高,竟然也派刺客做暗殺的卑鄙勾當。」 說罷,便往裴甲虎追去。孫韜見計畫成功,向楊英使了個眼色。楊英即喚老家丁前來交代並資遣了其他家丁十餘人。便與孫韜往後門而去。
原來裴甲虎施了調虎離山之計。若等祝敬正式上任總兵,南祥府各部兵馬、各處關隘將全受祝敬制約; 即使楊英任內施恩威於轄內各部,但終究已無權勢,屆時要逃往東北府,談何容易?不如趁此不備,漏夜逃走。
楊英與孫韜奔至後門,一班『鬼影』武士突然現身。 那頭領向楊英拱手拜會道:「將軍休要遲疑。但直奔板子寮關隘。明日辰時,裴將軍會與您會合,快走!」 楊英欲揚鞭策馬時,突然從樹叢竄出一道黑影。那人開口嬌聲細氣,卻又不失威儀,說道:「沒聽過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嗎?給我上!」 那人率領的一班刺客便從各角落竄出與鬼影武士們戰鬥。 鬼影武士領頭頭領見事不妙,拖延住那女子,向楊英喊道:「將軍快走!」 孫韜見楊英有所遲疑,也向楊英喊道:「休要婦人之仁!」說罷,便將那皮鞭打在楊英坐騎身上。兩人縱馬而去。
楊英與孫韜行至天明卯時,已到板子寮隘口。 環視隨從鬼影武士,僅剩七員。楊英嘆道:「為我一人,犧牲將士性命,於心何忍?」 孫韜應道:「將軍休要感傷。眼下還未知裴將軍安危,板子寮隘口就在前方,不如進關暫避,等待與裴將軍會合。」
話說板子寮關隘,守軍兩千人。守將古來爾˙杜利富黯乃是派宛人。是楊英親自提拔本島島民千總。隘口多為派宛軍士。是為緩和本島島民與鄭軍衝突所設。
楊英一行進入關隘,只向古來爾道是:「即將卸職,來此巡查。」 古來爾察覺楊英有異,便問道:「將軍行色匆匆,莫非遇到甚麼事了?別人我不敢議論,但將軍提攜之恩,古來爾今生不忘。 凡是將軍有所求,古來爾但憑差遣!」 孫韜見古來爾殷切,便將楊鐵軍如何逃至東北府,馮錫範如何計誅洪旭,又如何假傳王命卸職乃至昨夜廝殺等事交代一遍。
古來爾聽罷,說:「將軍勿憂。不如將軍就領我等像洪磊一樣,反了!」 楊英聞言,大驚道:「千萬不可!你板子寮只是一關隘,其他各部不可能跟著反。孤掌難鳴。不如就順從新任總兵,弟兄們也好安身立命。」
古來爾無奈作罷。正欲再多說法,卻被門外械鬥聲打斷。 眾人一看,乃是裴甲虎已趕到會合,楊英自是喝止戰鬥。 古來爾與裴甲虎互相拱手拜會後,古來爾對裴甲虎說道:「總兵大人已向卑職說明原委,裴將軍休要遲疑。過了關隘就是洄瀾府界,諒祝敬緝拿命令尚未傳遞,宜速行!」
眾人欲向古來爾告別。古來爾卻忽然喊道:「慢!」 並向身邊親兵說:「取我獵圖來!」 眾人不解,古來爾卻解釋道:「獵圖是我派宛人祖先的狩獵地圖。還與略往北的普悠瑪人、邦占人共同繪製,是我家祖傳寶物。 上面的文字乃是失傳的大龜文文字。上面第一句話便是「諸種族群,是以共和。」也只有我家男丁才識得。日後將軍若遇著了識得獵圖上這些文字的人,那便是我的家人了。 今日相贈楊將軍,將軍只須遵照獵道山徑行走即可避開官道。獵圖最遠繪至鐵花關,希望將軍一路平安。這是古來爾對將軍最後的報答。」
眾人告辭了古來爾。便沿著獵圖的獵道向北出發。
欲知楊英一眾人等安全與否 ; 請見下回分曉 ….